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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良颜】坐忘归心(13-15)原著历史向

坐忘归心 (10-12)


十三、慕兰

 

颜路回到白云山时,已是深冬,万径无人踪,滴水可作冰,千顷林海皆隐没于苍茫雪色之中。

 

午后,日光清疏,庭院寂寂,窗外的松枝上犹落着残雪。颜路临窗端坐,正细细读着手中一卷竹简。

 

倏忽风至,半掩的木窗吱呀轻启,颜路凝神一顾,旋即抬腕隔空接住一枚白色鸟羽。

 

“有客人到了。”颜路轻拈着鸟羽说道,随即搁下手中竹简,往屋外走去。

 

庭中果然静立着两个人,左边的神姿清俊,一头蓝紫色长发甚为抢眼,右边的单手叉着腰,形色颇有几分顽劣——不是白凤跟盗跖又能是谁呢?

 

“颜二先生你好啊!”盗跖一闪身就来到颜路面前,欢悦地跟他打起招呼。

 

“盗跖兄,好久不见。”颜路微微一拱手,“不知两位今日怎么得空来白云山了?”

 

“有事找你。”白凤双臂环胸,清冷开口。

 

“哦?”颜路从容上前几步,示意他们二人进屋再说。

 

“啊,不必了不必了。”盗跖连连挥手,“我们就是来传个话的。子房想见你。”

 

“……眼下他不是该在汉王的军营里谋事么?怎会有空回来……”颜路心中微动,有些积压已久的情绪暗涌,不停地拥塞在心口,闷得他透不过气。

 

欠一个解释,那人欠自己一个解释。可是自己究竟该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他?又该以何等立场去质问他?问他可还记得何为君臣之礼?可还记得儒家谆谆教导的规矩方圆?……笑话。为臣不尊又如何?自己同他相爱就算是合乎礼法了吗……那该质问他是否已忘了曾许下初心不负的誓言?世间最为难测的便是人心,倘若他说忘了,自己又该当如何……为何总觉得不论自己怎么开口,都像在无理取闹,像在自取其辱。

 

“颜二先生?”盗跖见颜路神色隐忧,不禁开口唤他。

 

“嗯,多谢二位前来告知。”颜路敛了敛衣袖,努力掩藏情绪。

 

“子房明天就来找你,他托我们提前给你送点东西过来。”盗跖边说着便从背上取下一个极长的布包,递交给颜路,“这是一把琴,他送给你的。”

 

颜路稳稳接过琴,心中一叹,面上仍保持着平和神色,对二人说道:“多谢了。”

 

“你不打开看看么?这可是一把绝世好琴哪!”盗跖见颜路没有要拆开包袱的意思,略显急切地问道。

 

“据说这琴一给子房拿到就即刻封好藏起来了,外人可是连见都没让见着啊!要不是想看看这把好琴,今天我也不跟着那家伙一起过来啦。颜二你快给我们看看呗!回头我也好去找小高炫耀一番,嘿嘿。”盗跖凑过来缠磨颜路,毛手毛脚地来回蹭那装琴的包袱。白凤则依旧站在几步开外,满脸鄙夷地瞧着盗跖上蹿下跳。

 

“好,那二位请随我来吧。”

 

颜路引着二人进了屋,将琴稳稳置于琴案上,用清水净过手才去拆那包袱。

 

随着素色布料逐渐剥开,一把古朴的琴呈于三人面前。琴身线条流畅而简洁,除去琴腰和琴头稍稍内凹,周身再无多余装饰。从琴面来看,这把琴着实有年头了,琴色虽温润光泽,但琴漆上已经布满细小的蛇腹状断纹。

 

颜路专注地欣赏着案上的琴,指尖轻抚过琴面上的细碎断纹,复又垂手拨动琴弦,琴音淳厚古拙,余韵悠远。翻过琴身,只见琴背池上方刻着两个古老的文字——“慕兰”。琴背池下方则刻着几句诗:“何彼苍天,曲尽知寡。谁解兰心,采芳而佩。”

 

“颜二先生,这到底……”盗跖在一旁看得迷糊,止不住发问道:“这到底是不是孔老夫子的琴啊?”

 

“或许不是。”颜路垂眸思量后答道。

 

“嗯?不是孔夫子的琴么,可那首诗……”白凤闻言也有些疑惑。

 

“先尊曾作琴曲《猗兰操》以兰自喻,暗指自己生不逢时,郁郁不得志。若真是先尊的琴,名字不应叫‘慕兰’。”颜路轻抚过那几行刻诗,喃喃道:“许是哪位倾慕先师的琴人所用的琴罢……不过我也猜不到究竟是谁。”

 

白凤、盗跖二人对琴其实并不太感兴趣,盗跖这次也不过是慕名而来,白凤则是受了张良的嘱托才来送琴的。二人见颜路一直在试音定弦,颇感无聊,便准备向他辞别。

 

“多谢二位为我送来这把琴。”颜路拱手致谢,想要起身送送他们,可心里忽而生出一丝难抑的情绪。

 

子房跟刘邦的事,要不要问问白凤和盗跖?坊间传言掺了太多演绎的成分,多半不可轻信,但他们二人知道的应该差不多接近事实。既然不好开口问子房,那不如……

 

“二位可知子房近况如何?每回来见我,他都不怎么提军中状况,许是怕我担心罢。”颜路斟酌着用词,不想叫他们听出自己的真实意图。

 

“子房啊,好着呢!”盗跖挠挠头,露出明朗的笑容,“你大可不必担心他啊,汉王对他特别上心,满军营里除了汉王,就数他吃穿的最好了。而且汉王还时不时要赏赐他,对他可大方着呢,这回的琴就是他赏给子房的。哎哟,别的将领都羡慕的眼红!”

 

“对了,上回听说了个好玩儿的事。”盗跖凑近了颜路,顽皮地一拍他肩膀,斜睨着他道:“想不想知道啊?”

 

颜路心情复杂,大大小小的传闻横亘在心里,搅得他一阵接一阵的难受。受到盗跖突如其来的一拍,才将将回过神来。

 

盗跖见他也不作答,面上仍是一副静水无波的模样,有点郁闷地自顾说道:“听说那汉王左边大腿上有七十二颗奇痣,而且排列成一条腾龙的形状。那日子房到汉王大帐中急禀军情,正巧就撞见汉王更衣,亲眼看到了那七十二颗龙形的痣。子房大喜,说他这是天生的帝王之相。你说是不是奇了?”盗跖说的绘声绘色,还一比划自己大腿,“腿上长那么多痣,还是龙的形状诶!哈哈!”

 

颜路默不作声,只勉强露出一点笑。

 

以子房的性子,究竟是有多么紧急的军情要禀报,才会直接冲进王帐,还正好撞见汉王在更衣。呵,哪有那么多碰巧的事。况且汉王若是在安寝,怎会没侍卫拦着子房呢……想着想着,颜路唇畔不禁浮现一丝冷意。好一个君明臣贤,好一个生死与共,那两人只怕都能亲近到睡同一张床榻、穿同一条裤子了罢。

 

“诶?难道不好玩么?颜二你怎么这幅表情。”盗跖见颜路也不接话,而且嘴角挂着一丝极难见到的冷讽,实在不明白自己哪里又说错话了。

 

好玩你个头!你没见颜二都那副表情了,还不快闪人!白凤怨念地拽着盗跖的耳朵赶紧把他拖到一边儿去了,边拖边骂,“你个贼骨头,少说几句会死么。”

 

“哎哟你妹啊,轻点!我的耳朵哟!颜二我们走了啊,回见……”

 

颜路目送二人离开,眸光骤然变得冰冷,脸上也不见半点笑意。

 

是夜,又下了一场雪,冰天雪地间,隐约有琴声自山崖上传来,低回幽咽,如泣如诉。细听去,竟是儒家先师孔夫子所作的《猗兰操》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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狐狸:无繇你听我解释(可怜)
颜二:我不听我不听(摇头)
狐狸:良只爱你一人,永爱你一人(泪目)
颜二:胡说,你丫的都看到沛公的白大腿了(PIA飞)
狐狸:我那是…为了给他称王称帝造舆论啊!我没有背叛你啊(狂掉毛)
颜二:滚蛋!裤子都脱了你告诉我你们啥都没干?不信!(炸毛)
狐狸:嘤嘤嘤(宝宝心里苦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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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四、折磨

 

次日,张良如时来到白云山见颜路,却被告知颜路病了,不便见客。张良闻言心头一凉,师兄几时曾这样过?不愿见自己?还把自己归为“客人”……

 

“赤松子前辈,我师兄他究竟生了什么病?昨天不还是好好的,拜托您就让我进去看看他吧……”张良苦苦央求道。

 

“昨夜,他一整晚都在山崖上抚琴,回来就头痛得厉害,还发了热,这会儿估计正难受。我见他似乎很喜欢那把琴,是你送的?”

 

“是。都是我不好,本想着早些把琴送到他手上,却没成想让他因此生了病……”张良懊悔地垂头,再度恳求道:“前辈,您就让我进去看他一眼,不然这让我怎么放的下心。”

 

“他多半不是不愿见你,而是不忍叫你为他担心,怕耽误了你军营里的正事。你们这两个孩子啊,唉。”赤松子叹了口气,知道要是不答应,估计还得一直被他缠磨,摆了摆手道:“罢了,你赶快进去吧。”

 

张良一听赤松子应允立刻朝屋里跑去,脚下步子又急又乱。

 

“师兄!”张良急匆匆跑进里屋,忙不迭地喊颜路。

 

“嘘……”明儿从床榻前转过身,使劲朝他摆手,示意他不要大声说话。

 

张良抿着嘴,忙走到近前去看床上的颜路,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声。颜路紧阖双眸,额上覆着条冷帕子,两鬓的碎发都给汗沾湿了,面色却一片潮红,估计正烧得厉害。

 

“良叔你来啦,爹爹生病很难受,刚刚睡着,你莫要吵他。”明儿朝他递了个脸盆,说道:“能不能帮忙重新接盆水啊?爹爹一直不退烧,都给他敷过好多条冷水帕子了还是没用。”

 

张良立即起身接水回来,又慢慢坐在床边,看着双眼紧闭的颜路,心疼得无以复加。“无繇。”张良摸着他的脸轻唤,取下他额上的帕子准备换块新的。

 

“嗯……”颜路含糊地应道,眉心蹙起几分薄愁,眼睫也不安地抖动。

 

张良有些害怕见到这样的颜路。印象里,师兄一直都带着柔和的笑意,极少表流露负面情绪,而且他自己就是医者,几乎没怎么生过病,除了当年小圣贤庄遭难、还有睢水那次……

 

之前颜路已经服过药了,但发热还是没退下去,张良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,只能无措地攥紧他的手,不停擦去他额上沁出的汗。

 

“良叔,你先照顾着爹爹,我好饿,去吃点东西就回来。你要不要吃啊?”

 

“不用了,你去吧。”张良觉得自己眼下一刻都不能离开他。

 

“琴……琴呢……”颜路忽然轻呢。

 

“无繇,无繇,等你养好病再弹琴。”张良柔声安慰道。

 

“琴……”颜路犹在重复着。

 

张良只好去拿琴,可他在屋里找遍了也没见着昨日托人送来的琴。再回到床边时,他发现颜路右手正虚揽着什么东西,掀开被子一角去看,正是那把琴,颜路原是将它带到榻上藏在被中了。

 

“无繇……快点好起来啊。”张良心口闷闷地发疼,抬手以指尖轻抚他皱起的眉心。

 

入夜时分,颜路终于醒来,才一醒就发觉有人正紧攥着自己的手,抬眼去看,张良正伏在床边上浅眠。

 

总归还是无法避免见面么,唉……颜路心中微叹,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去揉额角。

 

张良本就只是浅眠,颜路这一动作很快便把他弄醒了。

 

“师兄?”张良以手背贴住他前额,担心地问道:“烧退了,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?”

 

“无碍,昨夜受了些寒风而已。”颜路面如沉水,几乎没露出什么破绽,“你何时回军营?”

 

张良不明白颜路为何一开口就问这个,总觉得他有点要赶自己走的意思。张良委屈道:“才一来你就想叫我走么……明日就回去,这次出来的匆忙,耽不了几日。”

 

颜路仍在纠结昨天听到的那些话,他想问,却又觉得开不了口。颜路未再作答,也没再问,支起身子便开始穿衣裳。

 

“师兄这是要去哪儿?”张良不解,他这才刚刚好些了就想下床,真不知道能有什么事那么要紧。

 

“去看看明儿。”颜路利落地收拾好自己,掀开被子就往堂屋走去,全然不顾张良的劝阻。

 

明儿正在堂屋里练字,听见身后动静立即回头去看,见是颜路就扑了过去,搂住他不肯撒手。

 

“爹爹你好些了么?明儿以后都不调皮了,一定乖乖认字、专心念书,爹爹不要生病了好不好?”明儿讨好地蹭着颜路,一双水灵的眼睛巴巴望着他。

 

“明儿乖,我好多了,不用担心。”颜路宠溺地揉着他的小脸说道。

 

张良站在门边上,看着两人亲昵地搂在一块儿,心口发酸,不禁想道,为何师兄对我冷冰冰的,却对明儿这样好。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,亦或是,本没做错什么,只不过一直没法陪在他身边……所以终归还是疏离了么?

 

“师兄……”张良失神地低语道。

 

“何事?”颜路闻言回身,面无表情地将他看着。

 

张良听出他语气里的冷,忽然哽咽了,再不知该要接句什么话。

 

“早些休息吧,子房。明日不是还要回军营。”颜路抛下这么一句,便拉着明儿回屋里去了。

 

独留张良一人立于堂屋,茫然不知所措。

 

第二日,颜路一早起来生火起灶,做了好些点心给明儿备着当早餐,又熬了锅清淡的粥给赤松子送去,却独独没顾着张良。颜路一上午都在教明儿认字念书,张良却备受冷落。

 

临别时,张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,“师兄,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?”

 

“为何这样想?”颜路头也没抬,继续整理他的书架。

 

“那你为何一直冷落我……”张良的心揪在一块了,闷得难受,可又不能冲他发火,“一定是我做错什么事,惹你不高兴了。”

 

“你能做错什么事,你我一年半载见不上一回面,能有什么机会给你做错事。”颜路几乎毫无意识地将这些话讲了出来。

 

“可你在生气。”张良凝住他的眼睛,认真道。

 

“我没有。”颜路别过脸不看他。

 

“为什么不戴我送你的玉佩了……”张良昨天晚上就注意到,他腰间时时挂着的玉佩不见了。那块玉佩是他的传家之物,自打交给颜路保管,颜路就时时戴着,片刻也不离身,这回却一直没见他戴。

 

“你的玉佩过于贵重,戴着怕丢,我收进玉匣里了。”颜路面不改色地作答,全然不顾张良愈发难看的脸色,“你若是觉得交由我保管有所不妥,想要收回去,就随我来拿罢。”

 

张良怔住了,他从未想过颜路也会说出这样冰冷的话。平日里最温和可亲的师兄一旦冷情起来,竟是如此慑人。

 

“我从没想过要收回。”张良讷讷答道,觉得自己越来越搞不清状况了。

 

“嗯,若是来日你想要收回,随时来找我取。”颜路低头掩过面上一丝不自然,果然狠话一说出来就再无法刹住了,唯有一句比一句更难听,才能掩盖自己的心软。

 

“你……”张良眉头深锁,张了半天嘴却没找出一句能驳他的话。

 

“爹爹!”明儿忽然从里屋跑过来,怀里抱着个不小的包袱,“爹爹是不是忘了把这个给良叔啦?”

 

颜路神色一凛,严肃地看向他,“明儿,你拿错了。”说着便要接过包袱放回屋里去,不想还未触到便已被张良夺了去。

 

“是什么?”

 

张良拆开包袱,露出几件厚厚的冬衣,衣服的布料和样式显然都是他喜欢的,不是给他的又能是给谁的呢……

 

“还给我。”颜路漠然开口,伸手去拿包袱,张良却不依。

 

“既是做给我的,又为何不叫我拿走……”张良把衣服紧紧抱在怀里,怎么也不肯还给他。

 

“你穿不上了。”颜路微微苦笑,低语道:“既然已有狐裘可穿,又何必多此一举拿走这些棉衣。况且本就做的不好,你如今身份不凡,再穿这些粗制滥造的衣裳也是丢人。”

 

颜路又扫了一眼张良身上披着的白色狐裘,这样贵重的衣物,十有八九又是汉王赏赐的……子房果然深受眷宠。呵,真是刺眼。

 

“无繇,你怎么了?”张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,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,为什么要说这些话……”

 

“……我。”颜路神色闪烁,终是拼命阖了阖眸,抑住心头的难受,掩饰道:“我不太舒服,先回房了。”

 

张良眉头越锁越深,想要伸手拦他,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种对话,简直是在互相折磨。

 

颜路转身离去,隐约听得身后的张良低语道:“你是不是不想等了……师兄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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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有话说】

七十二颗痣这事儿多半就是虚构的呢,谁没事儿腿上长辣么多痣,这是病得治啊!话说朱元璋还脚踩七星呢,刘备还耳垂超长胳膊超长呢…历代开国皇帝都天生异象。是巧合?是有意造势!
当时楚汉相争刘邦一直吃败仗,军力不足只能民心来补。聪明的狐狸就来了这一招,制作舆论导向。 而且这话也就他说出来最有权威,想想他的身份,韩国贵族、官三代、之前强力的反秦起义,外加在军中声望超高………
不过他没想到这事儿会被路路知道啊,而且还不是听民间乱说的,而是直接听盗跖说的…路路啊,你的智慧去哪儿了。仔细想想就知道是狐狸出的阴谋诡计啊,好吧勉强算你是爱令智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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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五、楚汉

 

公元前203年,楚汉相争由势均力敌转为汉强楚弱。

 

成皋之地旷日持久的争夺战中,汉军采取正面相持、侧翼迂回的战术侵扰、拖疲楚军,历时两年有余的久战终以楚军大败收尾。汉王于荥阳、成皋拖阻楚军的同时,悍将韩信拔军北上,一路势如破竹,先后灭代、破赵、降燕、征齐。韩信欲自立为假(代)齐王,禀汉王,汉王适时久困于恶战中,闻言不禁破口大骂。张良心知韩信于汉军举足轻重,忙在案下暗踩汉王足以示,汉王会意,旋即转口道:“大丈夫既定诸侯,理当作‘真王’,何必作‘假王’。”遂遣张良至齐地绶封,以抚韩信。

 

同年,汉将曹参、韩信南渡黄河,全面占领齐地;南面,汉将彭越占领西楚梁地广阔领域,英布、刘贾连夺数城,入九江,策反楚国大司马周殷;曹参、韩信、彭越、刘贾、英布已将西楚国四面合围,徒留西楚都城彭城茕茕孤立。大将灌婴歼灭楚将龙且,北渡淮河、收降城邑,击败项声所领的最后一支楚军主力,大破楚军于平阳,兵临彭城。

 

至此,天下大半江山尽入汉王怀中。

 

汉军背倚广大封地,丞相萧何坐镇关中,为各路大军不断输送粮饷、援遣兵将。楚军却四面遭困,粮草匮绝,日渐难支。同年八月,项王于进退两难中暂施缓兵之计,以羁押的汉王家属为筹码,提出鸿沟和议,两分天下。

 

协议订立,项王却并未如约罢军东归,反而撤兵南下。汉王意欲率军西归,张良、陈平劝谏曰:“汉有天下太半,而诸侯皆附之。楚兵罢食尽,此天亡楚之时也。”汉王深知今若不击之,必定养虎遗患,遂撕毁鸿沟协议,乘胜追击。汉王集约韩信、彭越南下会师,然二人并未如约,汉王因此兵败固陵。张良进言赏韩、彭封地,使其能与汉王共天下,以促之各自为战,击灭楚军。

 

同年十月,项王已丧失龙且、项声、曹咎三大军团,南面大司马周殷亦叛楚投汉,楚军兵力几乎殆尽。此时,汉王合韩信、彭越、刘贾、英布,五路大军同时出动,东西夹击、南北合翼,会师于陈下,对孤立无援的楚军展开最后合围。此战汉军大胜,楚军南逃至城父。短兵相接,楚军再败,项王已是穷途末路,遂携残兵退至垓下。

 

历经数次交战,楚汉双方皆伤亡不小。最后僵持之中,张良再出奇谋,命汉军夜间高唱楚歌,以溃楚军心志。项王闻之愕然失神,自觉穷途末路,痛作《垓下歌》。项王夜不能寐,虞姬含泪相对,遂舞剑而歌,歌曰:“汉兵已略地,四方楚歌声。大王意气尽,贱妾何聊生?”一舞作毕,自刎于项王怀中。

 

军心溃散,大势已去,项王夜携八百精锐突出重围南逃,汉军则一路穷追。项王疾走至淮水,仅剩百余骑相随,逃往乌江,只余二十八骑。

 

十二月,项王至乌江,以一人之力怒斩百余汉军,然而终是无力挽回颓势。偶遇江边渔民,愿东渡项王,以助其脱困。项王大笑,“天之亡我,以何渡为!且籍与江东子为八千人渡江而西,今天一人还,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,我何面目见之?纵彼不言,籍独不愧于心乎!”遂引剑,自刎于乌江之畔。

 

次年正月,汉王立齐王信为楚王,封魏相国建城侯彭越为梁王。二月,诸侯王皆上疏,尊请汉王称帝。

 

汉王称帝后,于洛阳南宫置酒,大宴群臣。席间觥筹交错,君臣共饮,帝心甚悦,问群臣可知自己何以定天下?群臣众说纷纭,帝笑曰:“夫运筹帷幄之中,决胜千里之外,吾不如子房;填国家,抚百姓,给饷馈,不绝粮道,吾不如萧何;连百万之众,战必胜,攻必取,吾不如韩信。三者皆人杰,吾能用之,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。”

 

此言一出,张良、萧何、韩信三人毫无疑问成为开过首功之臣。朝堂、坊间无人不传颂其三人之美名……

 

当日洛阳南宫的酒席上,高帝同群臣欢畅宴饮,诸位谋臣武将俱在,却独独不见那位“运筹帷幄之中,决胜千里之外”的张良先生。

 

筵席散后,陈平只身来到张良的府邸。尚未进里屋,便听得接连不断的咳声,陈平不禁加快了脚步,来到张良的床榻前。

 

“子房你还好吗?”陈平忧心忡忡地看着蜷在床上的张良。前些时日,汉军终于彻底歼灭了楚军,汉军一片欢腾,而张良却在那时染了重疾,且一病不起,一直到现在都还是病势缠绵。今日大宴群臣,他也只去露了个脸就又回府了。

 

“……嗯。”张良缓慢翻过身,抬眼看向来人,“你怎么来了,筵席已经结束了吗?咳咳、咳……”才没说几句,张良就再度剧烈咳嗽起来,他连忙以手遮口。

 

“你怎么病得愈发厉害了?我记得你前几日还没这么……”陈平见他痛苦地皱起眉,心中一紧,赶忙上前轻拍他后背,“还是再找个大夫诊诊吧,我看之前那个军医不太靠谱啊。”

 

“不、不必了。”张良稍稍缓过一口气,露出些许笑意,道:“我这是心病,再好的大夫也治不了。”

 

“你……”陈平不解,张良性格开朗跳脱,满脑都是鬼点子不说,还净爱跟军中的文臣武将开玩笑,连沛公都时常被他耍得团团转,全军上下简直没人能治得了他。最艰难的时候也从未见张良有什么负面情绪,他素来能活跃氛围、鼓励大家振作精神,真看不出他能有什么心事。而且他身体向来不错,一把凌虚宝剑耍得潇洒,连武将们看到都要抚掌称赏。最苦最难的日子里都没怎么见他抱病,现在大局已定,他怎么反倒重病不起了……

 

“到底有什么心事,不妨和我说说。咱俩性情最相投,你说出来,我定能替你出出主意。”陈平见他又蜷起身子,眼睛也紧紧阖上,实在担心得要命。

 

“几日不见,你倒是愈发唠叨了。陈狐狸,你这是要变成陈大妈了么?”张良偷眼看他,嘴角微微勾起,可笑得实在有些勉强。

 

“你……”陈平捶捶额头,真想暴揍他一顿,可对着他这副可怜的模样根本无法下手。

 

“嘻,不用忧心我。咳、咳咳……没、事。”张良突然气闷,一手紧按胸口,难受得他使劲缠住被角。

 

“你真是、早晚要把自己给作死。”陈平愤愤地骂道,恨不得一把将他揪起来拖去好好就医。

 

“死不了,还得看、咳咳……看你们追打闹腾呢。当年起兵时候的弟兄,是不是都来了?”张良奋力喘了几口气,感觉稍稍好些了,又开始嬉皮笑脸。

 

“嗯,韩信、萧何、曹参、彭越、英布,他们都来了,等你好点了就来看你。你倒是快点给我好啊,真是的!”陈平有点生气地按住张良的肩,瞧见他苍白的嘴唇,却又不敢摇晃了。

 

“好,好。”张良虚弱地抿抿嘴,笑了起来,灿烂的笑容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格不入。

 

“唉……你是不是,还在介意项羽的事。”陈平放开他的肩,隔着被子慢慢抚顺他后背。“何苦要一直怪自己呢,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啊。虽然你们之前有私交,但天下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,两兵相接本就无法避免血流成河。成王败寇,那就是他的命数。你已经违背自己的立场做了那些事……唉,项羽最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,也怪不得你了。”

 

“呵,你啊你……这些话可别叫旁人听了去,不然咱俩的小命都不用要了。”张良心里其实痛极了,却还故作轻松地开起玩笑。

 

“你这臭狐狸,有精神开玩笑,不如拿去好好养病!”陈平笑骂道,转身端了杯水递给他。

 

张良接过杯子,极为缓慢地喝下几口,脸色稍稍好看了点。“现在大势初定,朝堂内外都亟需整顿,沛公应该正需要人手。有事就去忙你们的,我好着呢。”

 

“滚蛋,你这样还叫好?”陈平怒极反笑,责道:“沛公这会儿不便过来,要叫他看见你这幅模样肯定骂死你!”

 

“得了,快走吧你。咳咳……”张良翻过身去,不再听陈平唠叨。

 

陈平忧心地看着他,又叹了几叹,再不知道还能怎么劝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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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利一发特别符合颜美人的歌:《眉间雪》。这小哥声音还不错,男声版里面最喜欢他唱的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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坐忘归心 (16-18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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